宋青書跟在秦玖身後走出花樓，被清涼的夜風一吹，微醺的頭清醒了一些。他定了定神，挺直背要回去。突然一陣吵鬧聲引起了他的註意。只見兩個絡腮胡大漢拖拽著一個哭泣的粉衣少女，那少女梳著漂亮的發髻，戴著漂亮的釵環，臉上化著淡妝。此刻雨濕桃腮，細腰楚楚。這樣的地方，這樣的時刻，這樣的裝扮，這樣的姑娘，不用想也知道發生的不是什麽好事，逼良為娼還是強搶民女？宋青書他今夜進了青樓已經是不應該，如果路見不平還不管的話，他怎麽面對自己的良心？

“你們兩個住手。”宋青書一腳踢開那個兇悍的大漢。

秦玖跟在宋青書的後面看他行俠仗義，青衣磊落，劍未出鞘，三招兩式就把那兩個惡人打趴下，還是挺帥的呀。從那少女和那兩個大漢的對話裏，秦玖知道這少女家裏女孩太多，所以賣了爹娘才挑了一個最漂亮的賣到青樓，好給弟弟買一個童養媳。這樣的事情在古代實在太常見了，例如父親死了娘親改嫁孤苦無依的，例如有了後娘就有後爹的，再例如盲婚啞嫁，丈夫殘疾，婆婆折磨的。早些年，秦玖還會心痛，可是見多了後心就硬了。就比如現在，她也只是看著宋青書做好事，根本沒想插手的意思。

宋青書要給這少女贖身，送她銀子回家。可是那女孩搖搖頭，跪下道：“大俠！大俠，你是好人，你買了我就帶我走吧 ，就算我回了家也只會再被爹娘賣一次，求你了。”

秦玖沈默著圍觀，卻見宋青書祈求的目光看向她。“秦、秦公子，在下目前還尚且寄居在你府上，就算想給她安排一個去處也有心無力。這姑娘說話也確實可憐，你能不能帶她回去，隨便做一個粗使丫鬟也使得。”

“行啊。我在京城也有幾個店面，可以安排你去做工，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？”秦玖低頭去問那女孩願不願意跟她走，卻發現到她好似有點兒不樂意，一雙眼睛巴巴地看著宋青書。驚慌地搖了搖頭，她又跪到宋青書面前，抱著他的腿仰著頭道：“大俠，讓我跟著你吧，我能吃苦的。我知道我鄙陋，也不敢奢望什麽，只希望能跟在你身邊做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頭。”

秦玖摸了摸鼻子，現在她也是男裝打扮，一表人才瀟灑倜儻，為什麽這姑娘明顯橋上宋青書了？“宋公子，你看牛不喝水我也不能強按頭，這姑娘擺明了是瞧上你了，你打算怎麽著？”

宋青書能怎麽著？自然還是拒絕，比起秦玖能給的穩定工作和生活，他真的是什麽也不能承諾給這丫頭。那姑娘見跟著宋青書無望，只能跟著溫如走了，只是溫如在前面走著，她一步三回頭地在後頭跟著，眼巴巴地希望宋青書改變心意。

兩人就這麽看著那少女的背影都不說話，一股莫名的氣氛繚繞在兩人周圍。突然宋青書道：“秦姑娘，你心情不好？”

“為什麽覺得我心情不好？”秦玖反問道。沒聽到宋青書的回答，她又問：“你行俠仗義是不是很開心？”

宋青書覺得她說話很奇怪，行俠仗義不是理所應當？難道還要哭喪著臉做好事嗎？因此宋青書沒回答。然後秦玖又道：“天下的不平之事何其之多，管了這一件還有另一件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淒慘的事情發生，你管的過來嗎？”

“看見一件管一件，總能讓不平之事少一件。如果誰都不去行俠仗義，這世間哪裏來的清明？”

秦玖嗤笑一聲，維持世間的公理道義是官府的職責，宋青書一個江湖人說出“若不行俠仗義，世間何來清明”這樣的話，可見朝廷是如何昏庸了。秦玖自己不痛快，就想拉著別人一起不痛快，她問道：“你這話很實在，可惜啊，就在不遠的將來，這裏又要有一樁不平事發生，還是你引起的。”

宋青書側頭看秦玖，用眼神問她什麽意思？秦玖惡意道：“你救了那個少女，自然要有另一個無辜的少女來頂替她的位置，你雖然無心害她，可是她卻因為你今天的舉動要陷入火坑，誰又來救她呢？”

宋青書語塞，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問題，如果真的有無辜的姑娘因為他的舉動而落入今天這樣的境況，那與他親手害她有什麽區別？

“所以，宋大俠要做好事，還是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，比如說把這間青樓給拆了。”秦玖說著，一把拔出宋青書腰間的佩劍，擲向這青樓的牌匾。

“砰”的一聲，那實木的牌匾摔到地上。宋青書這才註意到，原來這間青樓的名字叫“艷醉樓”，此時那行書寫就的三個金色大字已經裂成了兩半。

變故突生，宋青書也沒想到秦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。那些尋歡作樂的客人也楞住了，片刻後，有那些不嫌事大的人沖樓裏喊道：“虔婆，快出來咯，你們家招牌給人砸了。”

宋青書去看秦玖，她背後的青樓已經沒了招牌，只有一串串五彩花燈還在無聲的亮著，而她盯著那破碎的牌匾，眼神冰冷而深邃。她眼裏仿佛囊括了整個世界，又仿佛整個世界都成了那身姿挺直的人的背景。

花樓裏的打手紛紛沖出來，包圍了他們幾個人。秦玖看也不看那些人，輕笑一聲，對宋青書道：“我要去喝酒，你呢？”

兩人結伴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樓，宋青書也不知道秦玖是怎麽了，喝酒像喝水一樣整壇子灌。一個人真的想喝酒的時候，不需要歌舞，不需要美人，甚至不需要下酒菜，一壇子又一壇子的酒已經足夠了。“將進酒，杯莫停。與君歌一曲，請君為我傾耳聽。”秦玖說著一壇子酒已經見底，空攤子扔到地上，又重新拿起一壇，瞇著眼對宋青書說：“李白是個最會喝酒又最會寫詩的人，這首將進酒帶勁兒比什麽下酒菜都下酒。酒入豪腸，七分釀成了月光，剩下三分嘯成劍氣，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。”

秦玖的酒量並不大，這樣子五六壇酒下肚，她就醉得不省人事了。

宋青書知道他是在乘人之危，尤其是在欺負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姑娘的時候，格外的禽獸。可是當他抱著秦玖去酒樓上面的客棧休息的時候，那個念頭不知道怎麽就冒了出來。這一陣子宋青書一直在想著阻止張無忌和秦玖在一起的方法，可是秦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，哪是那麽容易就改變的？

顫抖著手，輕輕扯開秦玖的腰帶，脫去她的外衣、夾衣，只剩下一件鵝黃繡牡丹肚兜，雪白的肩膀暴露在空氣裏。宋青書垂下眼睛不敢去看，把她放在床榻裏側，蓋好被子。如果父親他們知道，恐怕連他的腿也要打斷吧。

“對不起，明天你醒來我任你處置。”他果然是個敗類，披著一張騙人世人的好看皮囊，內裏的靈魂骯臟而邪惡。平常假裝成正人君子，實際上卻會做出魔鬼才會做出的事情。秦玖是一個很美麗的姑娘，宋青書一直都知道，不僅美麗而且聰明，比世上很多男人還要聰明。親手奪去她的清白，讓她陷於流言蜚語，等於折斷她光明的人生。

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。

“你醒了？”昨晚他一夜沒睡，此時聲音有點沙啞。

“啊？”秦玖揉著腦袋，突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。

多年的貴族生活，秦玖已經戒掉了一激動就說臟話的習慣，可是現在她破功了。臥槽！是她今天睜眼的方式不對嗎？為什麽會有一個沒穿衣服的美男躺在她身邊？而且長了一張宋青書的臉？宋青書那個古代禮教下的禁欲系美男，和女孩子說話一定保持半米距離，稱呼也總是某某姑娘，怎麽可能不穿衣服躺在她床上？或者她是又穿越了？啊，看這房間很陌生嘛，這是穿哪兒了啊？老天爺逗她玩嗎？她努力的七八年的心血大業啊！穿越過一次的人總是很容易懷疑自己是不是再次穿越了。

宋青書見秦玖傻了一樣不說話，藏在被子裏的手緊緊握成拳頭，骨節因為握得太緊都痛了起來。昨晚他不停地想象著她明天早上醒來後的情形。應該是一巴掌扇向他，厲聲斥責他是個禽獸。然後武當山的宋青書是個偽君子的傳言會傳遍江湖，像前世一樣。

兩個人就這麽不說話對視著，秦玖平躺在床上，宋青書盤著腿坐在另一邊，無聲的氣氛衍生出一點點的暧昧。秦玖不可置信地問道：“宋青書？”

宋青書沈著嗓子嗯了一聲。秦玖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，會痛。“原來不是做夢啊，你怎麽在這？”

秦玖打了一個哈欠，揉著宿醉後頭疼的腦袋，聽宋青書說什麽什麽我會負責的鬼話。負責個鬼哦，她的身體有沒有發生什麽她難道感覺不到嗎？“不用了，我們兩個分明沒發生什麽，負什麽責任。”說著就要起床穿衣服。負責任什麽的是要一輩子的好嗎？對於自己的另一半，秦玖可不想就這麽草率的決定，兩個不相愛的人捆綁在一起是一件很艹蛋的事情好嗎？宋青書的本命女神是周芷若可不是她。

一切的發展根本沒按照宋青書的設想來，秦玖也沒打他也沒罵他，甚至還很輕松地說根本沒發生什麽，看她要穿衣起床，宋青書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。“你去哪？”

“能去哪？起床咯。”然後宋青書就說她不能就這麽走了，神經啊？她不走難道還要對他負責嗎？！知不知道宿醉後有起床氣的人不能惹！“你放開我！”

“不放。”

“你放不放？”秦玖有點不耐煩了，腦仁兒突突地疼，肚子也好餓啊。

“放了你，你要去哪兒？”

“我去哪兒關你什麽事？”當然是吃早飯啊！不知道她餓了嗎？自從來到這個世界，從來都是說什麽就是什麽，沒有敢忤逆她。現在被宋青書抓著不放，秦玖的小脾氣一下子上來了。“來人！”

隨著秦玖一聲令下，兩個不起眼的侍衛一個從窗戶進來一個從門口進來。宋青書一驚，他還記得秦玖還沒穿衣服，連忙把她壓在身下擋住。“你讓他們出去。”

靜靜候在門外的溫如閉著眼睛默默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，伺候小姐這麽多年，她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。

對於喊暗衛進來，秦玖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。她是少主，暗衛是專門保護她的人，別說她現在身上有穿衣服，哪怕她真的□□，那些暗衛也要進來保護她，畢竟她的安全才最重要的，不是嗎？如果真的有刺客偷襲，刺客才不會管她是在睡覺還是在洗澡。

被宋青書緊緊護在身下的秦玖，氣順了。她有那麽多厲害的手下，分分鐘秒了你啊，看你還敢不敢跟我吵。“你放開我，我就讓他們出去。”

宋青書瞪她，恨聲道：“讓他們先出去！”

兩個暗衛聽秦玖發話，瞬間出去並把房門和窗戶關好，在這間客棧的房間又重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秦玖伸出食指，戳了戳宋青書的羞紅的臉，一邊戳一邊笑道：“你害羞了？”秦玖突然不想起床了，害羞的男人總是很可愛的。

躲過她還要戳他臉頰的手，宋青書如約放開她，沈悶地坐在床尾。秦玖穿好衣服，看他還那副樣子坐在床尾，下身只穿了一條褻褲，上身露出六塊腹肌，人魚線延伸到腰帶，偏偏表情又像個受氣小媳婦一樣，秦玖又想笑了。

拿起宋青書的衣服，扔到他身上，“還不穿好衣服？洗漱一下我們去吃飯了。”

宋青書看著依舊一身男裝，頭發只用綁帶紮住的女人，活脫脫一個慵懶的貴公子。她竟然還能這麽平靜的吃早飯，這是個什麽樣的女人？一點都不知道女孩家的矜持嗎？

“你那是什麽眼神？”秦玖擡眼瞪向宋青書，“你做了那麽混蛋的事情，我都沒讓人把你丟出去。”

宋青書自暴自棄地呵一聲，“那你為什麽不讓人把我丟出去？”

“因為你長的帥，我不忍心丟咯。”

走出酒樓，門口停著兩輛馬車。秦玖已經換了一身華貴的女裝，她回頭對宋青書道：“我有約要赴，你先回去，有什麽問題我們回頭再談。”然後宋青書眼睜睜地看著秦玖上了另一輛馬車去了城南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這一章我又加了一些東西，男女主的內心戲更豐富了，情節的過度也更自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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